武則天- 女皇之路第 35 節

蕭讓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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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算把军指挥权给了相王,只表示有权军的向,但仍是项重的任命,其象征意义甚至更令鼓舞。在暌别座十几年,李氏子孙终于重新和实权沾了边,而再只是个个画饼充饥的虚衔甚至陷阱。旦也曾在久经考验,突然掉的馅饼没有把的头砸晕,照样低眉顺眼地着尾巴。这次又算顺利关。武皇的子也真容易,十几年修心养的功夫直追圣贤,真个猝然临之而惊,无故加之而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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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皇子的表现都无可剔,武皇颇为意。切似乎正按既定的步伐在行,仍然是昔那位威风八面说二的天至尊。于是这年冬天十月,宣布改元安,令太子、相王、诸武、连同文武百官整政府班子,随西行安。

西京安,唐命脉;东都洛阳,互为犄角。们常用这两句话描述安与洛阳对唐帝国的重

李唐自龙雄踞关中,以安为中心席卷天统九州。数十年的经营蔚然可观,唐帝国成为当时亚洲乃至世界的头号强国。在李唐三帝统治期间,安是当之无愧的全国政治文化中心,繁华的象征,望的焦点。陈寅恪先生的关中本位论虽然频受质疑,但安为李唐统治中心这点仍为学界所公认。

然而随着环境的迁和的增,关中的产已渐渐安的需,南北调时占利的洛阳彰显。因此宗时代天子频频东巡就食,及至武皇掌政,更是锐意经营以洛阳为中心的关东地区,安之外另立门户,摆脱支持李唐的关陇贵族的制肘。所以永淳元年(公元682年)宗病重垂危之际,武皇顾军方反应冷淡也挟持天子急赴洛阳,魏元忠急之只得找盗贼护驾。武周开国以洛阳为神都,朝廷宗庙齐集于斯,并令迁徙数十万居民入洛阳,使之突破百万之众比肩安,强烈的好胜心于此可见斑。

武周时代的洛阳风光时,安几降至陪都地位。事实自永淳元年移驾洛阳已经有二十年绝足安,就连宗的葬礼都是让小子代办。

安,就是李唐的象征。这观念已经心,难怪武皇会刻意冷落安了。

几度东风吹世换。永淳元年宸驾东行的时候,正是芳草萋萋的四月,踌躇志,心营建新朝。而今已垂垂老矣,此时选择西返安,向李唐回归的意味至为明显。

往矣,杨柳依依;今归,雨雪霏霏。

时正值十月,以唐代较当代更为温暖的气候,这个季节本雪,却罕见地刮起了漫天风雪。太子显很识地主,真是慈子孝,其乐融融,几十天那场触目惊心的惨剧仿佛已经被所有遗忘。

本也没什么好惊小怪的。武皇能走到今天,早已是尸山血海,也多这星半点。去的就让它去吧,漫天飞舞的雪会遮掩住切痕迹,只留地无

雪舞。纷纷扬扬的雪,如玉蝶般飞舞,阻隔了视线,遮蔽了程,让时的路。那座记忆中的城池,如今已经得有些模糊。

那是生之地,为当朝勋贵,门望族,生在京畿繁华之地的豪门千金,是这个时代的宠

那是的避风港湾,当杨氏见容于武家兄,心气傲的杨氏怒之离开并州,带女重返安。

那里记录最黯淡的青涩年华,十四岁入太宗宫,绮年玉貌,多才多艺,却直被天子忽视。

那里铭刻最幽怨的青岁月,业寺那无数个忐忑安的夜夜,是生中最为颠倒、患得患失的子。

就是无休止的血腥和争斗了吧。的女子,的姐姐,的外甥,敌,的政敌个无声无息地消失,只留,和病榻的丈夫。

李治。那和恨纠结世难舍难分的

“天地神祗如有灵,愿能延个月的寿命,让能生还安,亦无恨!”这是的愿望。远眺着故乡,虔诚地向天祈

然而并未如愿。憔悴支离的已经足以支持这样的远行,至也没能回到安。

去了。

却是能回去的。

经历,奋斗,得到,也失去。曾在生,而今登临绝睥睨天赢了,也输了。

千尺,叶落归。在山重复跌跌兜兜转转几十年终于回到了生命的起点,这曲折漫的女皇之路初始的地方。

安。

这个年号破天荒地用了年,两年,三年看样子还会直用去。疲倦的武皇已经无心再换。

到达安伊始,令将先为蓬莱宫、又改为元宫的东恢复初建时明宫的旧名,这本是李唐施政之所,而今悄然抹去了的痕迹。

开武举,置北都护府,宴请蕃、本使者,安再次掌控天的政治中心。其值得提的是,武皇在此期间将原本佛寺院收容救济穷的悲田养病坊纳入官方范畴,由官府面设立病坊作为专门收容贫苦残疾乞丐无告者的慈善机构,并派专使管理。这是中国慈善事业史创举,仅有唐代继承沿用,亦对宋代的福利政策影响远。 年老的武皇似乎已经放弃了对佛的利用心,开始尊重其真正的宗神。对于制度、对于世俗、对于宗的叛逆和战,已经结束。

继知左右羽林军事,旦的实权步扩,先被任命为并州牧,这是李唐龙之地的军政官,任雍州牧,护卫京畿之地。拥护李唐的朝臣应当意,老终于厌了可怕的游戏。

安二年八月,武皇旨“自今有告言扬州及豫、博馀无所问,外官司无得为理。”表明再追究参与杨州徐敬业叛和李唐诸王起兵的罪。又陆续派平反俊臣等酷吏造就的冤狱。

曾经费推行的政策,如今都,把打翻在地的瓶瓶罐罐扶正。就这样了吧,让生者平安喜乐再被告密者纠,为逝者平反昭雪让愤怒的冤得以安息,垂暮之年的武皇,现在得只是个和解,份安宁,的灵已经倦于漂泊。

本可以如愿,如果是那两个小

平心而论,武皇并没有老糊只是权太重而又济无法勤政而已。没有任何政治背景与既定立场的张氏兄楼台先得月地成为的代言,权急速膨,俨然构成武李两家之外的第三方。事实二张对武周国策的影响早已现在立嗣之时,狄仁杰等朝臣只能对武皇晓之以理之以,但真正让武皇定决心召李显回京的还是二张的临门。睿宗朝在表彰吉顼的拥立之功时已经间接肯定了二张的作用,玄宗朝更是为二张平反昭雪,“制引易之兄中宗于陵之功,复其官爵,仍赐子官。”陈寅恪先生据此称“中宗之复辟实由张易之之”,诚非虚言。彼时二张尚存戒惧之心,有心为将谋条路,但随着恩宠,渐渐忘乎所以,豪奢骄纵之较薛怀义有之而无及。如果二张真有政治头脑,倒可以利用武皇的信任擅权专政,可惜们毕竟只是嬖幸而非权,只知小打小闹卖官鬻爵,只们捧堆黄就很开心了,费资源。史载当时二张贵盛,倾朝,朝臣中攀附二张者立登宰辅,戚也跟着狐假虎威。据说其张昌仪曾收受位薛姓的贿赂,事却忘了那的名字,于是令将铨选名单同期所有姓薛的全都留注为官,子就封了六十多个官位去。戚尚敢如此胡作非为,二张承恩之、气焰之盛,也就难想象了。武皇生之中从未赋予这么的权而缺乏监督,这自然是完全视张氏兄为自己耳目,以之监视和钳制各方的缘故。

同于微贱的薛怀义,二张本事故宰相张行成的族孙,在流社会有定的际关系网。加之们曾奉旨编纂《三珠英》,结识了墨客如宋之问、沈佺期、阎朝隐(写《猫鹦鹉赋)的那位)、杜审言(杜甫的爷爷啦)等,其中亦乏李峤、李迥秀等权士,这些多依附于二张。最值得提的是李峤,此在武周期颇受重用,是最得武皇信任的宰相之,当时正以副留守的份留守洛阳,成为二张集团的骨。张氏兄及如此盛,诸宰相中的趋炎附之辈自免摇尾献,甘受驱遣,忙迭地跟们结为姻的韦嗣立,夸赞六郎美胜莲的两狐杨再思,遇事糊模棱两可的苏味,即是其中的代表。算宰相集团里起码已有四五位是二张门,堪称炙手可热,二张因此成为武李方都为忌惮而又拉拢的危险。二张,武李两家的嫡系传都即刻于非命,足证二张在武皇心中的地位,就连引荐们的太平公主都有些怕了。

皇帝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为什么在决定传位李氏之,又把两个男宠推台?二张究竟在多程度代表武皇的旨意?作为立嗣之争中既得利益者的李唐皇族安。于是安二年(公元702年)八月,李氏三兄太子显、相王旦、与太平公主联表,请封武皇最宠的张昌宗为王。太平公主的其值得关注,虽历被目为武李之间的左右逢源者,但检阅史料,似乎更乐意李家的女,而是武家的媳,就连选老公都刻意个远离政治的边缘士。每次事,都毫糊地站在李家边,睿宗对极为信重,是没有原因的。

这是次试探意味很强的表,目的在于看看武皇到底宠二张到什么程度,只因以张昌宗的资历和功绩绝无可能受封异姓王。表章呈去,果然许。李家兄再次表,武皇遂加封张昌宗为鄴国公,张易之为恆国公,各实封三百户。虽然没有受封为王,但把两个年纪的男宠封为国公,享受食邑三百户这样公主级别的待遇,也足以让瞠目结。武皇真是被这两个妖迷晕头了,所有的都这么想。可惜这就是铁般的事实,们必须接受适应,否则只有趁早买好棺材等的份,李重等三就是榜样。那么面对二张擅权得到武皇鼎支持的既成事实,武李方究竟如何应对?史学界存在两种截然同的看法。

陈寅恪先生在《记唐代之李武韦杨婚姻集团》中认为,武皇已通婚姻关系成功地将武李两家融起,构成了个新的团,故此政治能够经久衰,中宗发的神龙宫因此能彻底,也必彻底,“盖混李武两家为,已令忠于李者亦甚难忠武矣。又选拔为之效而武氏之政治亦因得延也。”陈先生更认为玄宗朝的政局亦为武皇遗留所左右,至玄宗末年才告完结,因创开元盛世的名相姚崇、宋璟、张说、张九龄等“皆为武曌所拔用,故亦皆是武氏之”;宦官士“实为武氏政治之维持者”;期天时代的权相李林甫、杨国忠“二之任用实与士有直接或间接之关系,故亦可谓与武氏有关系也”。陈先生仅以这些曾受武皇提拔及与二张诸武集团有姻关系就得如此结论,似嫌草率。对此,黄永年先生曾撰专文《开元天时所谓武氏政治的剖析》辩驳,认为玄宗朝的这些重政治皆非武氏之

然而黄永年否定了陈寅恪提的时间界定之,又继承了陈寅恪的“李武婚姻集团”说,名之曰“李武政权”。此说称武皇掌权期,有意建立个以李氏为虚名、武氏掌实权的“李武政权”。所以最终传皇位于太子李显,同时又让武氏家族掌了朝中权,而两家通政治婚姻联结成密的整。二张因触犯了这个集团的利益,令两家嫡系传亡而为李武政权所容,因此两家联手发神龙宫剪除二张,太平公主即是李武政权的代表。李武政权的真正瓦解,是在李隆基把代表武家的太平公主铲除以

李武政权说并非完全没有理,武皇的确是希望通联姻方式将武李两家融为,但有吉顼“佛祖天尊岂得无争”的告诫,又苏安恒罢黜诸武安天心的谏言,效果显然没有达到武皇的预期。就连武皇自己也无奈地表示事已至此,只能听之任之,足见武李方对立暗战的事并未化解,哪里就结成了密无缝的整呢?史载张柬之等屡次铲除诸武,武三思等也“以则天为彦范等所废,常愤怨,又虑彦范等渐除武氏,乃先事图之”,知“已令忠于李者亦甚难忠武矣”的结论从何而?李武政权说最有的证据是中宗复位答敬晖等请削诸武王爵诏中有“攸暨、三思,皆悉预告凶竖,虽刃,而亦早献丹诚,今若却除旧封,虑有功难劝”之语。但值得注意的是,中宗在此诏时已决定拉拢诸武功臣,诏文明显有袒护诸武的倾向,因而足为凭。况且,此诏也承认诸武“刃”,亦即们并没有直接参与政的实际行。 而太平公主的政治倾向如所述,把划为武家的代表有失偏颇。凡此种种,很难得神龙宫是李武两家联手发的结论,事实面对二张擅权,武李方的应对方式显然异其趣。

诸武跟二张是有矛盾的,二张在关键时刻助李显立嗣成功,又了武延基,诸武可能对们没意见。但作为立嗣之战中的失败者,诸武正到寻找机会翻盘,二张就是们最有可能得到的助。以二张对武皇的影响,诸武谄及,哪敢跟们作对?说诸武在二张少功夫。二张初承恩宠之际,武承嗣、武三思等奔走门,争着为们牵马执辔。从控鹤监到奉宸府,武皇每有游幸诸武必随侍在侧,少了向二张逢,张昌宗为王子乔化这个说法最早就是由武三思提的。最重的是二张和诸武都有个共同之们的富贵全都依赖武皇得。二张对李氏虽有拥立之功,但们并能真正融入李氏集团,权在更是必也屑于加入落魄太子的阵营。而诸武更是希望借助二张的量打李氏,阻止武皇传位李唐就成了们的共同目标。因此诸武与二张作多于对立,武三思遂被二张引为同。二张曾经附庸风雅地仿造秦王时代的李世民作《十八学士图》,也请了画师为们府中宾作《十八士图》(太宗皇帝泉得知自己是这两个男宠的模仿对象有何想-_-|||),梁王武三思赫然居于榜首,依次是纳言李峤、凤阁侍郎苏味、夏官侍郎李迥秀等十八

二张与武三思的结,令这集团更政治影响,李唐皇族顿觉孤,也让拥护李氏的朝臣安,纷纷将矛头指向二张,图遏制二张的恶。而李家三兄中,太子显和相王旦都是武皇重点监控的对象,向逾雷池步,拥有定政治的太平公主首当其冲,成为二张首先针对的目标。安三年(公元703年)九月,张昌宗状告直跟去的宰相魏元忠和太平公主的夫司礼丞戬,诬指们私议“皇帝年老,如侍奉太子久”,武皇怒,将二狱,由此引发了众多朝臣的廷辩和争议,以及随之而的连场冤狱。坚冰破,风云再,朝臣与二张之间的矛盾至此完全,武皇苦心维持的脆弱平衡终告破灭。

魏元忠结怨于张氏兄,始自杖杀张易之手都市的恶。其张易之想帮张昌期谋个雍州史的官职,诸宰相均敢得罪二张纷纷附议,又是魏元忠直言反对,称张昌期少更事治理无方,任岐州史时户批逃亡,而雍州是安所在的府州,也就是京畿重地,张昌期实堪此任。此事于是泡了汤。这已经足以让二张愤怒,何况魏元忠还常常个小地针对们。二张常侍武皇旁,知最恨的就是宠臣弃而去转事太子,这刀可谓正中害,但魏元忠本没说这话,哪里肯认?两边争执,武皇遂命方对质于朝堂,太子、相王也奉命列席旁听。事因魏元忠除宰相之外,亦兼职任检校太子左庶子,也就是东宫属臣。这使此案得更加,隐隐然有从“魏元忠事主忠”向“太子对抗皇帝”转的趋向。因此可以想象两位皇子的惶恐与尴尬,眼看着战,气也,在们伟而凶悍的,可怜得就象两只猫爪子里的老鼠。

魏元忠当时已经六十多岁了,在酷吏横行的年代,屡遭陷害,几历生,多次已经被带到刑场又临时释放,什么事没经历?会怕这两个毛头小子?争执直没有结果,张昌宗终于亮王牌:“魏元忠确曾说此言,凤阁舍张说耳听闻,可以为证!”

张说!在场拥护李唐的臣心都是惊。张说是武皇临朝称制以开制举录取的第位状元郎,以对策天而给予极的礼遇,向被视为武皇嫡系马。亦是《三珠英》编辑部中的员,跟二张多有应酬唱和,为机巧诡,并非传统意义的正君子。现在张昌宗把,难已经被二张买通甘伪证?

并非杞忧天,在二张之以官、迫之以权,张说确已答应指证魏元忠。此刻承旨将入,却被堆拥护李唐的朝臣堵在半路。同为凤阁舍的宋璟知其为,十二万个放心,远远:“名义至重,鬼神难欺,可以苟免。即使获罪流放,声名亦将流传天,岂非胜时的蝇头小利?”有唐代,儒学并未确立起至尊地位,其是在武周时代。像张说这样的,很难说对儒家的立世哲学怀有多么强烈的热。然而生在世,负此生,却是唐的共同信念,宋璟此言正是张说珍惜羽毛,流芳百世,这无疑比理更

为了打消的顾虑,宋璟又补句:“万事有测,也会叩阁争,与子同。努为之,万代瞻仰,在此举!”

这时殿中侍御史张廷珪、左史刘知几也纷纷围,鼓励张说:“朝闻,夕可矣!”

“事关节,可玷污青史,累及子孙!”

史官刘知几的话已经带了几分威胁,颇有点“别怪写”之意,家都着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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